鄉村,是我們來時的地方,是我們的根,
正如我一次次來到寧廠古鎮所感受到的親切與眷戀,
那是血液里自帶的熱愛。
一見鐘情 大山深處的不期而遇
寧廠古鎮位于重慶市巫溪縣,“一泉流白玉,萬里走黃金”,傳說遠古時候,獵人追趕一只鹿到寧廠古鎮附近的山頭,發現了一股從巖縫中流出的咸水,從此鹽業給這片古老貧瘠的土地帶來了繁榮,寧廠古鎮也因此成為制鹽、販鹽、四方商旅云集的重鎮。它是中國最早期的制鹽地之一,有五千年制鹽史,新石器時代已經有先民在此繁洐生息,曾被稱為巫咸國、巫臷國,是三峽地區古人類文明的發祥地,巴文化和巫文化厚重的地方。巫咸、巫臷,帶著從遠古傳來的神秘氣息,每當我注視著這些字,都不禁浮想聯翩。
譚竹第二次到寧廠古鎮。
我曾經三次來到寧廠古鎮。第一次是二十多年前,重慶市組織了“百名作家看三峽”的采風活動,兵分三路,我選擇的路線里就有寧廠古鎮。輾轉在長江與盤山公路之間,坐了船、汽車和拖拉機之后,我見到了藏在大山深處的寧廠古鎮,它位于大寧河的一條支流邊上,沿河依山而建,街道狹窄,吊腳樓等建筑蜿蜒3.5公里,俗稱“七里半邊街”。
古鎮因鹽興也因鹽衰,而今隨著鹽廠的停工,很多房屋已經空置甚至倒塌。即使如此,它依然那么美,有一種蒼涼、悠遠、寧靜的美。房屋保持了古樸的原貌,吊腳樓立在河邊,祖先遺留的信息無處不在,讓人感到莫名親切。每隔數百米,有一座木板搭成的鐵索橋連接對岸,鋪橋的木板已朽了許多,留下一段段空白,站在上面可以看到腳下清澈碧綠的河水,美得如畫一般。
我對寧廠古鎮一見鐘情,它過往鹽業的繁榮引人遐想,曾經發生的故事讓我想要探尋,甚至它的荒涼、破敗、蕭瑟都讓我著迷。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,仿佛正穿過時光,穿過幾千年的歷史。站在那些荒蕪的家園面前,仿佛看見了容顏的改變、世事的滄桑。我仿佛看見男人們扛著熬鹽工具,帶著自豪的神色走過鐵索橋,萬灶鹽煙裊裊升起……于是,我做了一個決定,要再次來采訪,寫一部關于它的長篇小說。
朝思暮想 輾轉顛沛地再次前往
再次前往寧廠古鎮是在幾年之后。鎮子位于群山之中,交通不便,當年沒有高速公路,我在路上走了整整兩天。在重慶火熱的夏天,我從朝天門坐上一艘小機動船,太陽把鐵皮船頂曬得滾燙,發動機聲震耳欲聾。它吭哧吭哧地開了一天,凌晨三點多把我拋在半途的一個小縣城,我在那里找了個小旅店睡了兩三個小時,黎明起來再轉車。
那時候的路沒有現在修得寬,窄窄的山路依山傍水,一滑坡就過不去。很不幸我就遇到了滑坡,兩頭的車排起長隊堵在那里。我很著急,看到對面正好有一班路線相同的小中巴車,便向司機提出交換乘客。那車比我這邊車的人少,司機覺得不劃算,非要加幾百元才換,我這邊車的司機卻不肯出那么多。我兩邊游說,最后說好每個乘客各出五元,不足的我來補。又是收錢又是兩頭跑,忙了半天才換乘過來繼續上路。下了小中巴車,大雨傾盆,到寧廠古鎮還有一段距離,但不通公交車了。我在路邊冒雨等了半天,等到一輛小貨車,才終于到達目的地。鎮子上只有農家,沒有旅館也沒有飯店,我找了戶人家,談好多少錢一天包吃住。這是一幢自建的兩層小樓,修得很漂亮,還有個小陽臺,佇立在河邊,面對著青山綠水,猶如置身畫中。
這家人只有奶奶和幾歲的小孫子,兒子和兒媳婦都外出打工了。還有一條大黃狗,看起來很兇,其實很溫柔,跟進跟出的。我很喜歡它,和它合照,它擺好姿勢臉上露出羞澀的表情。每天我一早就出門,帶著一瓶水和一包方便面,在烈日下走訪人家,中午時找戶人家討點開水泡方便面吃。許多房子都空了,人們離棄荒蕪的家園去向遠方,留下的多半是些老人孩子。我挨家挨戶走著,見到有人的人家就去搭話,聽老人們講述當年的故事,這些寂寞的人們都非常樂意有人來聽他們說話。當地的物價很低,最好的香煙也只要五塊錢一包,我買了一些送給接受采訪的人,他們都很開心。
有時候我一個人走很遠,一直走出狹長的河谷。河岸下面要開闊一些,風景更美,芳草萋萋,破敗的殘垣斷壁上怒放著粉紅或白色的花朵。在這樣的深山溝里,感覺時光緩緩的,那些曾經的繁華都被雨打風吹去,然而閉上眼,仍能強烈地感到那些遺留信息撲面而來,我仿佛看到這里的人是怎樣地勞作,怎樣地上演著人類的悲歡離合、生老病死。
傍晚時我回到住的地方,在門前的河里游泳、洗漱、洗衣服,感覺像回到過去的年代似的。借住的小樓雖然修得氣派,但沒有空調和冰箱,房東奶奶每天用泡菜壇子里的鹽水煮土豆片,在炎熱的夏天這道菜酸酸辣辣很開胃,我很喜歡吃。有一天她買了點肉,由于沒有冰箱,很快就臭了,她舍不得扔,說:“我喜歡吃臭肉!”我才后知后覺,其實應該先給她一些錢買菜的,由于不知道要待多少天,打算走的時候一起結賬。那條大黃狗,我從來沒有看到它吃什么,讓我一直很后悔在路上把帶的臘肉和雞蛋扔掉了,因為天氣太熱怕壞了。
群山環繞的地形讓晚上很悶熱,沒有空調屋里根本沒法睡,我就和房東的小孫子一起躺在河岸的石灘納涼。白天太陽把這些石頭曬燙了,晚上余溫久久不退,睡上去背后熱乎乎的,要到黎明時分,石頭才會散去熱量,重新變得清涼。這里有家小賣部,白天的時候我帶小孫子去給他買了些零食,他很懂事地并不多選。晚上躺在河邊他打開零食吃,還主動喂給我。我們躺著看星星,滿天的星星圍成圓形在頭頂上,像一個盛放的禮花凝在半空。對面山很陡峭,一面墻似的立在前面,遠處人家的燈火倒映水中,岸邊偶爾有人經過,手電筒的光把樹影映在對岸的石壁上。我躺在散發著白日余溫的大地上,仿佛從大地母親身上獲得了力量。
我采訪到一個曾經在鹽廠工作的鹽工,他借給我一本書,里面有熬鹽的方法等,但他要求我第二天一早就要還給他,于是我坐在小樓的門口,在昏暗的燈光下抄了一個通宵,累得手都抽筋了。書中的描述讓我想象出萬灶鹽煙的盛況,眼前出現了人聲鼎沸的酒樓、花船以及各種人物:船工、鹽灶老板、鹽工……川江號子回響在耳邊……
離開的那天清晨,一個鄰居開摩托車送我去縣城轉乘大巴車。風馳電掣中,我沿著狹長的河谷走出群山深處,仿佛穿越時光隧道,從失落的世界回到現代世界。微明的天色中,沿河依山而建的鎮子在沉睡,孤寂、滄桑,卻又那么堅韌,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屹立著。
坐上大巴車之后開了很久的盤山公路,彎來繞去把我顛得七葷八素。天黑了,突然聽到一聲響,不知是什么燃了起來,濃煙頓時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里。人們嗆得醒過來,要求下車,但不知燒壞了什么,司機怎么也打不開電動的車門。煙越來越大,有人試圖打開車窗,但這是一輛空調大巴車,車窗全是密封的,根本打不開。人們驚慌失措,亂成一片。我嚇壞了,仿佛看到自己正一點點地被火燒死……
車門終于開了,人們爭先恐后地奔下車去,三三兩兩蹲在路邊,等著司機修車,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,如果修不好也很麻煩,但沒有人抱怨,大家都感覺撿回一條命似的。車修好了,司機招呼大家上車。我的腿發軟,對再次上這輛車心有余悸,但是如果不上車,我只能一個人留在漆黑的山里。也許是天太熱了,白天的氣溫有四十多攝氏度,車開太久機器過熱才引起失火。
夜里十二點多,車開到了重慶市區,我換乘出租車回到了家。這一天我奔波了十九個小時,坐了十五個小時的車。我泡了一包方便米飯吃,那不過是一碗加了點咸味的白飯,但是我感到很幸福,進食這種行為讓我深切地感受到:我活著。我終于去了向往的鄉村,采訪到了想要的寫作素材,雖然歷經艱險,但完好無損地回來了。
回來后,我寫出了長篇小說《鹽騷》,書名是一個文友起的,取“以鹽獨領風騷”之意。我在書中講述人物命運的同時,穿插了三峽神話傳說,描寫了懸棺、棧道,展示神秘的巴文化,描述了三峽美麗的自然景觀,如奇景“白龍過江”“金盆映日”。還引用了山歌、船工號子,展示了古老的熬鹽方法,鹽工、船工的工作、生活場面,重現了曾興盛數千年的三峽大寧河鹽泉古鎮衰落前的最后繁華、眾生世相和民俗風情。
久別重逢 從鄉村里長出的非遺
原以為,我與寧廠古鎮的緣分就到這里了,沒想到還能與它重逢。2021年的時候,重慶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、重慶市非遺中心邀我寫作報告文學《記憶流傳——重慶非遺擷英》一書,選取了20項重慶市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,其中就有寧廠古鎮所在的巫溪縣的嫁花。它最早屬于蜀繡的一個分支,和蜀繡有聯系但又有所不同,2021年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。
2021年9月,因為要采訪嫁花,我有了再次前往寧廠古鎮的機緣。十幾年過去了,一切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,全程又寬又平的高速公路,五百公里左右開車大約只需六個小時,我再也不會暈車了。嫁花因當地的婚嫁習俗而得名,以前的女孩子從小就學繡花,為自己將來出嫁做準備。嫁花代表著對未來的憧憬,對美好生活的向往。在當地嫁花的“嫁”字,既是名詞也是動詞,比如有人問你在干什么,可以這樣回答:“我在嫁花。”
嫁花很獨特,不僅有彩色的,也有單一的藍白色和黑白色,配以繁復的花紋圖案,形成獨特的風格;事先并不畫好要繡的圖案,而是直接繡。和僅僅只是展現美的刺繡不同,它還是一種記載生活的方式,有敘事性,可再現一些生活場景,重視溯源,不忘祖,每一幅嫁花都有寓意,飽含祝福與人生哲理。更讓我驚訝的是,當地傳統的嫁衣竟然是藍色的,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結婚不一定要穿紅色,獨特的藍色嫁衣,卻一樣蘊含了對幸福生活的向往和祝福。
嫁花作品。
最獨特的是,嫁花是原地起針、原地收針,一根線繡到底,象征著愛情的專一。一生一世一雙人,想和心愛的人共度一生,是多少癡情女子的心愿。雖然“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離”的理想不一定都能實現,但哪一個女子在進入婚姻的時候,不是懷著這樣美好的憧憬呢?我很好奇是怎么做到一根線繡到底的,怎么可能有那么長的線一直繡?原來,所謂的一根線繡到底,也是要接線的,只是接線很隱秘并且沒有接頭,就好像是一根線一樣。
嫁花還經常繡字,以字為各種圖案,也很有深意。比如四個萬字組成的圖案有圓有方,代表我們處世要有圓有方,圓是包容,方是原則。過去的女子不讀書,很多人生道理都是從刺繡中得到的,即使沒有接受過學校的教育,也仍然會是一個有道德、有素質、能夠明辨是非的人。中國民間的智慧,在各種技藝里都得以體現。
嫁花作品。
在采訪多個非遺項目的過程中,我深深地感受到很多非遺都是來自鄉村,比如銅梁的龍舞、梁平的年畫、秀山的花燈、儺戲,還有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會表演的車車燈等,原本都是鄉村過年時為了祈福、驅鬼逐疫、祭祀或者慶豐收自發形成,漸漸發展起來的。金橋的吹打,見證了多少鄉村的紅白喜事;永川的豆豉和涪陵的榨菜,就代表著家的味道……這些古老的手工技藝,也是傳統文化和見證歷史變遷的活化石,記錄了人生百態,承載了人們的生活與夢想,極具民俗風情與文化內涵。
完成采訪工作后,我特意又去寧廠古鎮尋找當年住過的地方。整個鎮子比十幾年前人更少了,原來那些坐在門口的老人也不見了蹤影。河水還是那么綠,木頭吊橋已經變成了水泥鐵橋,雖然更結實了,但喪失了原本的詩意。鹽廠遺址處只余殘垣斷壁,有些地方種上了莊稼,南瓜開出黃色的花,玉米稈佇立著,蜜蜂蝴蝶嚶嚶嗡嗡。我憑著記憶尋找當年住過的小樓,盼望還能再見到房東奶奶和她的小孫子。
當那幢記憶中的小樓出現在眼前的時候,我失望地發現它已經人去樓空。它依然是當年的模樣,外觀看起來還完好,只是脫落的墻皮、從屋頂一直鋪滿整個墻的青藤,顯示出它被遺棄已久。我感到十分惆悵,此時的我和十幾年前的我仿佛同時出現在這里,中間隔著許許多多的時光。一切已經物是人非,房東奶奶還健在嗎?小孫子已經長大成人了吧?那通人性的黃狗多半已經不在世上了,它知道我也在想念它嗎?我望著空空的河灘,想起它陪我游泳,跳下水時矯健的身姿……想起和可愛懂事的小孫子一起看星星……
寧廠古鎮的繁華已逝,然而站在這里,我仍然能感受到七里半邊街曾經的熱鬧,過年時人們也舞龍吧,姑娘們也繡著嫁花吧,那藍色的嫁衣,穿在美麗的新娘身上,門上貼的年畫,祝福著每一個新年……在鹽業興盛的時期,每年還有絞篊節,要進行盛大的慶祝活動。因熬鹽要引鹽鹵到對岸,以竹通水為筧,以篾編絞成束為篊,篾織成碗口粗的牽藤,在兩岸牢固地繃著,把鹵枧吊在上面。篾篊易壞,由鹽老板和鹽工共同出資每年更換,借此舉行慶祝活動,稱為絞篊節。雖然已經見不到當年的盛況了,然而和非遺一樣,絞篊節也是一個具有深厚歷史和文化底蘊的傳統節日。從鄉村生長出的種種手工技藝、民間戲曲等,如今都成為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,和古老的熬鹽方式一起,蘊含著中華民族自強精神和深厚的文化內涵。
嫁花作品。
離別與回望 無處不在的故鄉
我喜歡鄉村,鄉村有美麗的景色,重慶鄉間民居多在山里,一幢青瓦小屋連著寬敞的院壩,門前有小溪,背后有大山,如詩如畫。鄉村有都市里沒有的靜謐,一呼一吸間都是清新的綠。南瓜花、絲瓜花、豌豆花、胡豆花、油菜花、桃花、梨花……都那么美,所有的動物都那么可愛,雞鴨、豬羊、牛馬、貓貓狗狗我統統都喜歡。可是,我出生在市區,雖然有父輩留下的一個籍貫:萬州,但長到二十多歲才第一次去。每年春節看見別人回老家,我都有一點羨慕,因為我沒有可以回的老家。沒有老家,就好像沒有根似的。
曾經看到一個作者形容故鄉:一邊離別,一邊懷念。是的,多少人離開故鄉到向往的大城市,然后又在文章里深情地懷念故鄉。雖然我沒有鄉村形式的故鄉,但我理解這種離開和懷念,離開,是因為“生活在別處”,懷念,是因為它是我們難以忘懷的根。正如過去覺得“土”的東西,現在成為非遺,受到人們越來越多的喜愛,那正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喜愛與追捧,它們是人類智慧的結晶,是最貼近自然和震撼我們心靈的藝術。
此時,站在一個并不是我家鄉的鄉村,我感到心里的熱愛涌出。我突然意識到,其實所有的鄉村都可以是我的故鄉,因為它們都在中華大地上,而我是一個中國人。望著曾經被眾人爭搶而今白白流淌的鹽泉,我感到其實衰落與繁榮是相對的,此處鹽泉與村莊的衰落是因為我們有了更先進的熬鹽方式、更好的生活環境,就如同我相信房東奶奶和家人一定生活在某個更好的地方,所以才會離棄這幢曾經氣派的小樓。
與寧廠古鎮的三次緣分,讓我寫出了兩本書,豐富了我的生命歷程,它不是故鄉勝似故鄉,讓我認識到,原來我們曾經有過這么多、這么美的東西,無論是音樂、舞蹈、服飾、建筑……哪怕現在看來寧廠古鎮落后的熬鹽方式,在當時又何嘗不是智慧的呢?我們真的應該停下匆匆的腳步,回望一下我們來時的路。在這條路上,有些東西已經消失了,如寧廠古鎮曾經的熬鹽方式;有些東西還在傳承,如很多非遺項目。我們應該記錄它們,時時回望它們,如果讓它們在歲月中漸漸消失,我們就會失去來時的路。
鄉村,是我們來時的地方,是我們的根,正如我一次次來到寧廠古鎮所感受到的親切與眷戀,那是血液里自帶的熱愛。愿更多的人了解和熱愛我們的傳統文化,也了解寧廠古鎮曾經的輝煌,每一個鄉村都有自己的故事,哪怕身遠離,精神上我們仍然依戀著它。即使寧廠古鎮衰落了,它過往的輝煌仍在回望時照耀著我們前行的路。
作者:譚竹
名家簡介:
譚竹,一級文學創作,重慶作協副主席,被評為重慶青年文化人才、重慶青年文化名人、重慶市宣傳文化“五個一批”人才等。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《云頂寨》《鹽騷》《戰殤》,中篇小說集《黑夜綻放》,報告文學集《中華絕活手藝》《記憶流傳——重慶非遺擷英》,散文集《流光》《獨坐美麗的夜》等。曾獲第四屆重慶文學獎(優秀長篇小說獎)、第五屆重慶文學藝術獎、全國城市出版社優秀圖書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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